年7月6日天刚蒙蒙亮,老谢起身时感到浑身乏力、头痛欲裂,嗓子也像火烧了一般作痛。
他费尽气力扯着嗓子喊妻子给她倒杯水来,但妻子并没回应。老谢只能艰难地下了床。
他摇摇晃晃地朝着隔壁屋挪去,看见妻子和小女儿脸色惨白浮肿地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
老谢急了,一个踉跄扑向床前,一边大声喊着妻子名字,一边用手晃动着妻子。
糟糕,妻子身体冰冷且僵硬如石,被吓坏的老谢赶紧颤抖地伸手试了试妻子的呼吸。
妻子没了呼吸,他瞬间身体失重,差点摔倒在地上。
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,踉踉跄跄地奔向对门邻居家。
他用尽力气敲开了邻居家的门,一见着张大妈,就扑通瘫倒在地上,嘴里哀求着:“救命啊,救救我老婆孩子……”
民警接受记者采访
张大妈活到60多岁都没见过这场面,赶紧回屋喊出了老伴,两人着急忙慌地拨打了报警“警察同志快来啊,这里出人命了!”
老两口等警察来的过程中焦急得直跺脚,这老谢一家到底发什么?
一家四口2死2伤,警方不放过蛛丝马迹十几分钟后,出警的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。
民警来到老谢家,两个民警发现老谢瘫在门口,便上前检查了他的身体。
守在他身旁的邻居焦急地向民警交代了一下情况,指着屋里颤颤巍巍地说:“屋里还有他家人!”
民警们走进屋,满地的呕吐物臭气熏天,地上还有不少的雪糕棍。这乱糟糟的景象让民警困惑,这一家人到底经历了什么。
老谢家中地面上都是呕吐物
在最靠屋里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小女孩,两人看上去情况不好。
民警上前检查后发现这两人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。
在另一张单人床上则躺着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女孩,也已奄奄一息。
警察一边快速勘验完现场,一边便随医生将老谢医院做进一步治疗。
剩下的民警立即展开了现场侦查。
办案民警在现场排查
死者床前还放了一个盆子,盆里的呕吐物都是些没消化完的饭渣。这场面看起来像食物中毒导致了呕吐。
经法医仔细检查完死者的尸体,发现身上并没有外伤,判断出这呕吐不是外力所致。这也确定了他们是中毒的可能性。
基于这个判断,民警作出两个推测:一是食物中毒;二是被人故意投毒。
为尽快揭开真相,民警翻查了老谢家中冰箱及储藏柜里的留存食物,从表面看都没有异常。
厨房案板上放着已发馊的馄饨
可当他们进入厨房,饭菜的馊臭味扑鼻而来,案板上堆放着不少已包好的馄饨,菜盆中还剩下了一些肉馅,已变质发馊。
锅里煮馄饨剩下的汤水也没有倒掉,水槽里乱堆的碗筷也没清洗,桌上还剩了几支没拆开的雪糕,也早已融化成水。
这景象让民警脑补,难道一家人晚饭吃完馄饨后,全都中毒呕吐了,胃里灼烧得难受,而为缓解病状,就又吃雪糕来降温?
但这只是猜测,而查案必须要真凭实据。
民警对家中食品进行采样
于是民警一并将馄饨、雪糕、家中能搜集到的所有食物,以及呕吐物都一一采样,送到检验所化验。
屋里除了这些食物和呕吐物,没再发现其他可疑。
同时,民警对周边的环境和人员进行全面排查,以便搜寻到一切可疑线索。
民警从邻居口中得知,这间住房是老谢租的,房子是由仓库改成住房的,租金很便宜。
老谢租住的平房
老谢和妻子两口子都是来到天津打工的外地人,平常家中就两口子。最近因孩子放暑假,他们便把两个女儿从老家中接过来一起住。
邻居表示老谢夫妻俩平日为人老实和气,从没和外人产生过瓜葛纠纷。两口子之间平常也会为了家庭琐事争吵拌嘴,但没见两人起过大冲突。
有位邻居还说就在昨天中午还在街上遇见了老谢的妻子,她骑电动车带着两个女儿,去市场买馄饨皮和肉馅。
老谢妻子带着女儿去买馄饨食材
经过初步侦查,办案民警将中毒源锁定在馄饨上,也终于理出点眉目。
恰在这时,医院民警打来一通电话,又给案件带来新的希望。
吃完馄饨后全家不适,馄饨无辜躺枪医院紧急抢救,老谢和大女儿已经苏醒过来,恢复了意识。
一直医院的办案民警,在医生允许后,对老谢和大女儿进行了询问。
老谢回忆,当天家里闷热又潮湿,一家人都感觉身体不适,没有胃口。
7岁的小女儿和妈妈说想吃馄饨,大女儿也举手赞成,妈妈包的馄饨可是她们最爱的美食。
于是妻子就带着小女儿到市场买馄饨皮和肉馅,回来后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做好了。
两个女儿边吃边称赞妈妈包的馄饨就是好吃,夫妻俩人看孩子吃得香也高兴,就一个劲地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夹给孩子。
一家人午饭吃馄饨
妻子还笑着跟孩子打趣:“知道你们最爱吃妈妈牌的馄饨,我还多包了不少的,晚上再吃一顿。”
可谁都没想到,这顿寻常餐饭竟然成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吃最后的午饭。
吃过饭,妻子收拾卫生,两女儿在屋里嬉笑玩闹,老谢躺床上刷手机。
大概二十多分钟后,大女儿突然嚷嚷着自己很不舒服,只见她脸色蜡黄,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往脸上划落。
老谢的大女儿
妻子连忙细心询问着具体感觉哪里不舒服,一边赶紧喊来老谢。
突然大女儿“哇——”一下子吐了起来,吐出都是还没消化的馄饨渣。
老谢赶紧拿来一个盆,妻子则去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女儿,还轻声埋怨着:“你看这吃急吃多了吧?”
可没多大会,小女儿也呕吐起来,就连这夫妻两个人也都有了相同的症状。
呕吐后,身体很乏力,喉咙干热,胃部的灼烧感更难耐。
冰棍
一家人都没多想,觉得可能是天热中暑现象。妻子忍着身体不适出去买回来了一大袋雪糕,想着吃雪糕能缓解难受。
冰凉的雪糕吃进肚,他们一时感觉胃里真没那么难受了。
但很快更大的不适感滚滚袭来。全家人又围着盆子呕吐了一波,吐得胃里都空了。
老谢和妻子商量去看医生吧,可妻子哪舍得花钱,便怼他:“医院吗?没多大事,忍忍就好。”
于是一家人硬挺着,终于熬到晚上,体力不支的他们都没吃晚饭就都睡觉了,还想着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好了。
可第二天妻子和小女儿再没醒来。
民警听完老谢的讲述后,又向大女儿进行询证,证实所讲情况一致,这让民警更加确认吃馄饨导致食物中毒这个判断。
同时,现场办案民警调取了市场监控后,找到老谢妻子去买肉馅和馄饨皮的商店,分别做了询证排查,并采样送去检验。
对采样进行检测
另一边检验所工作人员正加班加点检验送检样品,都希望能早些解开谜团。
但随着40多份样品的检测鉴定结果都显示“无毒”,之前食物中毒的推测被推翻。
拿到检测结果,正一筹莫展的民警,医院通知,老谢的大女儿苏醒后没多久又陷入休克,因抢救无效去世了。
老谢大女儿因抢救无效死亡
这个噩耗让民警们悲痛万分,3条人命离奇死亡,而他们的侦查却陷入了泥潭,怎么给老谢一个交代?
到底是谁故意投毒?警方难觅真凶不是食物中毒,那就是有人恶意投毒了?
在前期现场走访排查中,通过掌握的信息分析,民警判断这种投毒的可能性并不大。
民警们再次前往老谢家,搜寻蛛丝马迹。
这次的深挖细掘还真让民警有了新的收获。
老谢家黑板上写了三个“毒”字
他们在老谢家中发现一块黑板,黑板上写得歪歪扭扭的“毒”字引起他们注意,像是小孩子临摹的,但孩子又是从哪里学到这个字?
一个民警提出:“会不会是家中使用过有毒杀虫剂,让孩子看到过?”
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在场的另一位民警,他拍了拍脑袋,仿佛看破天机:“我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,从第一次进到这个屋,我们就没见到过任何活着的蚊虫,这很蹊跷。”
这个疑问似乎打通了民警的脑回路,他们不放过任何的角落旮旯,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杀虫剂。
冰箱下面发现成堆的蚊虫死尸
这时一个不信邪的民警,终于在冰箱的下方发现了异常,冰箱下面地上有一小堆死蟑螂,全都是四脚朝天,周边还有很多的蚊虫死尸。
这让他们困惑不解,家中没有使用过任何杀虫剂,为什么会有蟑螂死尸成堆出现在冰箱下面呢?
带着疑问,他们把死蟑螂采样送去检测。
对蚊虫死尸采样检测发现蹊跷
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搜索,好像找到了有用的线索,但细想又好像没什么实质收获。
医院向老谢求证,老谢说:“家里面积小,又不通风,所以为了安全他们从没使用杀虫剂。”但他也纳闷,这两天家中都没有蚊虫。
民警意识到,这其实就是一个危险信号。但任凭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到底危险源在哪里。
说巧不巧,白天去现场查案的民警中有几个人也出现了头晕恶心的症状,有一个严重医院。
这简直是太离奇了,连办案民警都被毒倒了。真凶到底藏匿在哪里?又是通过什么样的高技术手段投毒的?难道是空气中有毒?
法医对死者进行尸检
民警对案情反复讨论推演,仍无法破解。他们最终决定将死者进行尸检,以求找到真正死因。
在等待尸检结果的时间里,民警拿到了死蟑螂采样的鉴定结果,蟑螂体内含有超量有毒气体磷化氢。
磷化氢是一种无机化合物,它无色、无味,但剧毒,人体吸入后会对心脏呼吸系统等造成损伤,而含量超标后能致死。
磷化氢为剧毒气体
那老谢家的空气中是否也含有这种有毒气体?
不等尸检结果出来,办案民警决定三而不竭再入老谢家,这次他们全员配齐了防毒装备,并请来了专业勘察人员,带上专业的有毒气体检测仪。
这一次他们能否深扒真相,揪出“杀人犯”真凶呢?
警方终于被揪出真凶,但真相出人意料调整和明确侦查新方向后,查案工作进展得格外顺利。
专业勘察人员进行环境测毒
勘察专家使用有毒气体检测仪进行检测后发现,老谢家中果真到处充斥着大量的磷化氢气体。
尤其在妻子和小女儿睡觉的大床附近,有毒气体浓度最高,而隔壁小屋里老谢和大女儿睡的地方,浓度低很多。
经民警排查了解,老谢家租住的房屋本来是一个仓库,和隔壁仓库中间只隔了一堵墙,而这堵墙并没有将这两间房完全隔开,妻子和小女儿睡的地方就最靠近隔壁仓库。
老谢租住房屋的结构图解
难道毒源来自隔壁仓库?民警立即联系到仓库房主,进入仓库中,检测仪上的数值直线飙升,达到阈值,检测仪直接亮起红灯报警。
仓库里存放的都是成品袋装的粮食,看到粮食,民警马上询问房主是否使用了有毒的杀虫剂。
房主指了指货物四周和中间放置的一个个小纸包,说道:“我最近确实去买了一些杀虫剂,来防止粮食储存过程中被蚊虫叮咬。”
仓库中放置了40小包杀虫剂
民警拿起一个小纸包,打开一看,里面是白色粉末。专业人士立马判断出这是磷化铝,它常常被农民用来保护粮食,这些白色粉末要用东西包裹起来,放在粮食旁边,便可起到杀虫作用。
专业人士解释道,磷化铝本来是无毒的,但受湿后会水解释放出剧毒气体磷化氢。
房主解释说买回磷化铝后一共分装成了40多个小纸包,放在了仓库四处。
白色磷化铝粉末遇水水解出有毒气体
可赶巧,7月4日,当地下了一场大暴雨,雨水渗入了仓库里,小纸包里的磷化铝遇水后变潮湿,水解就释放出了大量的磷化氢气体。
但让民警不解的是,磷化氢气体又是如何进入到老谢家的?
专业人士提醒可以检查一下仓库和老谢家相隔的那堵墙有没有缝隙。
民警认真检查后,果然发现墙上面有一道不宽不窄的裂缝,这就导致了磷化氢气体往老谢家涌去。
老谢住房和隔壁仓库中间墙上有裂缝
同住一间屋里,为什么妻子和小女儿中毒深到直接致死,而老谢和大女儿的中毒较轻?
这还得从他们住的房子说起,老谢家的空间结构很特殊,几乎是全封闭的,卧室中没有可通风透气的窗户,唯一通到外面的就是大门,大门上因为防蚊虫需要也用软门帘封闭着。
这就导致了有毒气体被封闭在屋内,因为妻子和小女儿睡觉的地方最靠近隔壁仓库,自然有毒气体的浓度是最高的。
而且当晚妻子和小女儿睡觉时一直开着吊扇,这直接导致磷化氢气体的下落后聚集在大床上,使得两人吸入过量的有毒气体。
妻子和小女儿睡床上的吊扇
而那晚大女儿睡在隔壁床上,老谢则直接睡在旁边小屋里,所以这对父女俩中毒轻些。
这些推论都有理有据,但仍需要等待尸检鉴定结果的验证。
不多久,法医送来的尸检鉴定结果显示,这母女三个人死亡的真正原因正是体内吸入这种高浓度的有毒气体。
因和果都对上了,真凶也终于被揪了出来。
老谢一家的悲剧
最后仓库的房主因为投放磷化铝严重超标,被判投放危险物质罪。虽然他表示主观上没有投毒的故意,只是因为自己缺乏安全意识,而疏于对仓库进行防范管理,但法律事实面前没有无辜。
当然房主还要赔付给老谢一大笔赔偿金,老谢哭得悲痛欲绝:“这钱能买回人命吗?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没了。”
结尾真相大白了,这场悲剧让人心痛,更让人深思。意识不到危险,才是人生最大的危险。
仓库房主没有危险意识,贪图一时方便,导致投放危险物质过量。
老谢一家没有危险意识,因为贫穷租住了不适合居住的仓库,又因为贫穷导致一家人生命垂危时只能硬扛。
患起于所忽,祸起于细微。安与危相易,福与祸相依。
我们每时每刻都身处复杂环境之中,生活中的一些危险也真是实难预料,不多多思量不足以做到有效提防和对抗。
所以危险意识要记心间多思量,日常生活更要防微杜渐。